单霁翔:城市建设要“讲述自己的故事”

2012年11月30日 10:52中国科学报

千城一面是我们城市的“特色”,你能认出照片中的城市吗?

千城一面是我们城市的“特色”,你能认出照片中的城市吗?  

中国园林网11月30日消息:高楼大厦、都市广场、大型立交桥,我们的城市在现代化进程中奔向“国际化大都市”,急切地想要与国际接轨,却把自己的历史和传统抛在了脑后。

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在机场候机时,喜欢研究机场广告。这位在城市规划和文化遗产保护领域工作了20余年的专家,有时通过广告给城市“号脉”。

“开放的陕西欢迎您”,站在西安机场一块有着摩天大楼剪影的广告牌前,单霁翔说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呀?周秦汉唐历朝历代的古都,积淀了多少历史与文化,就一定要用高耸入云的大楼、用曼哈顿式的建筑来欢迎来宾吗?”

“走了几步是泰国航空公司制作的一块‘泰国欢迎您’的广告牌,他们倒是用了传统建筑、大皇宫欢迎陕西人去他们那‘学历史’。我觉得非常滑稽。”

失去记忆的城市

过去十年是我国城市快速发展的十年,城市化率以每年一个百分点提升。提升一个百分点,意味着1200万到1500万农村人口涌进城市。伴随着人均收入提高,我国家庭支出结构也发生了巨大变化,有车有房是很多家庭当前的目标。这样就带来了房地产大开发和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

处于激情发展中的城市,包括众多具有悠久文化传统的历史性城市,无一例外地以规模化和形式划一的模式,扩展着原有的城市规模。采取单一依赖土地经营来拉动经济增长的方式圈地、造城,盲目追求变大、变新、变洋,热衷于建设大广场、大草坪、大水面、景观大道、豪华办公楼。

一涌而起的大广场、大草坪导致我们的城市“南方北方一个样,大城小城一个样,城里城外一个样”,形成“千城一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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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霁翔给记者展示了十几张清华大学城市规划专业学生去各地城市调研拍回的照片,“你看,如果不是拍摄者本人,谁能分辨出拍的是哪个城市”?

在城市建设中,与“大建”并行的是“大拆”,一片片历史街区被夷为平地,一座座传统民居被无情摧毁。

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说:“我国许多地方,在争创国际化大都市、实现一年一小变三年大变样等豪言壮语的驱动下,城市文脉之根的旧城区或历史文化街区纷纷被推倒、拆平,取而代之的是大量毫无特色的现代楼宇,成为失去记忆的城市,这等于将祖传名画涂改成现代水彩画。”

当满载着城市记忆的名人故居、寺庙宫观、亭台楼阁等等像建筑垃圾一样被清理出城市后,一座城市便失去了它与其他城市之间的区别,失去了其固有的文化特征,更重要的是失去了这个城市的“根”与“魂”。

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下、车水马龙的道路中,我们如何能寻得那条“回家的小路”,难怪学者熊培云感慨:一座失去记忆的城市,从此淡漠了乡愁。

讲述城市自己的故事

作家冯骥才在《当代知识分子文化良心录》里写道:“在上世纪90年代的巨变之后,从俄罗斯到东欧诸国都进入了经济开放和开发的时代,但是他们并没有急于改天换地,没有推倒老屋和铲去古街,没有吵着喊着‘让城市亮起来’;相反,他们精心对待这些年久失修、几乎被忘却的历史遗存,一点点把它们从岁月的尘埃里整理出来。联想到前两年在柏林,我参观过一个专事修复原东德地区历史街区的组织,名叫‘小心翼翼地修改城市’,单是这名字就包含着一种对历史文化遗产的无上的虔敬。”

与强拆相反的是,近两年我国有些城市在建设中开始热捧历史文化遗产,却唯独缺乏“小心翼翼”。据学者的最新统计,全国有不少于30座城市欲斥巨资重建古城,如开封千亿元重塑汴梁城、昆明220亿元打造古滇王国、山东聊城古城改造……

单霁翔说:“城市开始关注文化遗产是一种进步。但有的城市却是热衷于建造假古董、造大庙、造高塔、造大佛,还将历史文化街区的居民迁出,把民居改为旅游和娱乐等设施,使历史文化街区失去了传统的生活方式和习俗,失去了‘生活真实性’。”

缺乏文化之魂的城市期盼迅速“找回记忆”,但维护已有上百年历史的传统建筑费时费力,而且在短期内难以取得良好的政绩和经济效益,于是干脆以假换真,在城市记忆的载体上建造新的景观。

这种有“体”无“魂”、有形式无内涵、打着文化旗号的重建,却遭遇了民众和市场的双重否决,不仅沦为民众笑柄,就连游客也不愿走进这些所谓的“汉街”、“宋街”和“明清一条街”。

单霁翔说:“城市面貌是历史的积淀和文化的凝结。只有个性化才是不可替代的,只有唯一性才能获得长久的生命力。”他说城市要“讲述自己的故事”,北京的古城、苏州的园林、济南的泉水、杭州的西湖、昆明的滇池,这些才是也永远是城市得以延续和发展的依据。

与民众血脉相连的文化

如果只把城市文化当做城市一种经济资源和物质财富,人们就会随心所欲地处置它们;只有视作珍贵的文化资源和精神财富,人们才会永远地保护它们,以它们为伴。

这个故事单霁翔不知道讲了多少遍,但每一次讲述他都按捺不住激动:2004年,贵州省黎平县地坪乡,一场百年未遇的洪水冲毁了地坪风雨桥。就在那时,并无人组织,当地上百名侗族村民自发跃入洪水,拼死打捞风雨桥构件。还有村民沿河寻找,走过一座座村寨,三天三夜,从贵州打捞到广西,抢救回了73%以上的构件,风雨桥得以重建。

单霁翔曾问当地老人,为什么村民和风雨桥有那么深的感情,老人说:风雨桥是我们休闲、节庆的场所,是侗族青年行歌坐月、谈情说爱的地方。我们祖祖辈辈都将守护它当成自己的义务。老人说:“花桥是我们侗族人生命中的桥,孩子们是唱着‘地坪花桥传万代’的侗族歌长大的。”

从侗族青年拼死保卫风雨桥就可以看出只有与民众血脉相连的文化,才有恒久的凝聚力。“同理,城市是大众的城市,属于生活在城市中的每一个人。城市文化特色的塑造要得到民众的积极认同、支持和参与。否则,脱离当地实际情况,城市文化难以有价值,难以有发展动力和发展前途。”单霁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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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