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境其地一种土地营造研究纲领（一）园林资讯

中国园林网4月29日消息：时国珍：下一位演讲嘉宾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景观学系主任杨锐教授，掌声欢迎杨锐教授！谢谢。

杨锐：非常抱歉，刚才由于技术的原因，耽误了几分钟的原因。我今天讲的这个题目实际是希望把宋部长刚才讲的农业、生态结合起来，又运用到风景园林学的方法结合起来，这种方法是境其地，一份新的风景园林学研究纲领。

风景园林学英文叫做“landscapeArchictecture”，但是翻译成中文，问题出现了，有把它叫做“地景学”，清华大学的吴良镛教授认为“landscapeArchictecture”是地景，他提到了一个很好的想法，风景园林学是研究土地的理论和实践的学科。

有的专家把风景园林学叫做景观设计学，比如北京大学的俞孔坚老师很坚持这就是景观设计。

在台湾，有把“landscapeArchictecture”是叫做“景园学”，这园可能是“园林”的“园”，也可能是“资源”的“源”。

有的把“landscapeArchictecture”叫“园境学”，比如香港的专业。

也有把这个专业叫做“土地设计学”。

有一个英文的名称对应着若干中文的名称，这个问题就来了，就是在很长时间里，从2002年、2003年，这一个学科已经开始进行一级学科的申报。但就是由于名称的各种不同的意见，名称上面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所以我们一直拖了七、八年的时间，才把风景园林学变成一级学科。

在这里，实际上我想利用一点时间来讲，为什么讲这个名称呢？因为到现在，我们这个学科还会有各种叫法，比如你会看到“地景”、你会看到“景观设计”、你会看到“园林景观”。但是在2011年的时候，这个学科已经有一个官方的名称，叫做“风景园林学”，这是大家花了很多力气解决的问题。如果我们当时没有两个共识，没有这个学科名称叫“风景园林学”，没有这个学科应该在工学门类发展，我们现在可能还是一个三级学科。

当时提出，为什么古人有很多的智慧，比如苏东坡叫苏轼，又有名、有字、有号；孔子叫孔丘、字仲尼，文化大革命就大家叫他孔老二，但是大家也知道他是受人尊重的万圣之师；释伽牟尼也有一个名号。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有一个官方的名称，但是也不让这个名称成为发展的障碍。

第二，风景园林学在2011年成为国家的110个一级学科之一之后，现在有六个二级学科方向：风景园林历史与理论、园林与景观设计、地景规划与生态修复、风景园林遗产保护、风景园林植物应用、风景园林技术科学。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的风景园林学实际涵盖了这六个方向。而这六个方向又分别和别的学科产生了关联。所以，风景园林学刚才的发展实际要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中国性的问题，第二是现代性的问题。中国性的问题就是我们中国的风景园林学到底和美国的风景园林学是什么关系，而现代性的问题就是现代的中国风景园林学和中国的古代园林是什么关系。我觉得这个问题要不解决，实际上风景园林学是没有办法向前发展的。

我的理解，中国的风景园林学和国外的风景园林学，不管是美国的、欧洲的，都是一种兄弟的关系。虽然我们之间有很多共同的地方，但是中国的风景园林学就是中国的风景园林学，我们是针对着中国此时此地的情况下发展的。第二，中国的风景园林学和中国的古典园林是父子关系，虽然我们承载了父亲这一辈的很多优良资源，但是我们是我们自己，我们要发展现代意义上的风景园林学，要发展现代人的风景园林学，这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中国风景园林教育的简史，1949年前，有一些学者开始推动，南京林业大学的陈植先生、同济大学的童寯先生、清华大学的梁思成先生，都开始推动这个学科的发展。但是在1951年之前，这个学科还不是完整的系统学科。因为当时的造园课程是在建筑学和林学课程体系里教授的，它仅有单独的课程，并没有形成完整的课程体系。这个课程体系实际是在1951年，在清华大学两位先生，一位是北京农业大学的汪菊渊先生和清华大学的吴良镛先生。他们在清华建立了第一个现代意义上的风景园林专业。1952年的院系调整，清华只培养了两任学生，到1955年就转到北京林业大学。所以，可以看到现在北京林业大学的风景园林专业无论从规模还是发展深度上，都有很好的积累和很好的发展。

对于建筑类的院校，同济大学做了很多工作，尤其是在1978年之后，他们先是在工学门类、艺术门类、旅游管理理论，把这个坚持下来。但是真正的风景园林的快速发展是在21世纪前后，就是1990年代的后半叶和2000年第一个10年的前半段发展起来的。而在这里，尤其重要的是2011年，我们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最终让风景园林学成为国家110个一级学科之一。大家知道，在这之前，建筑学是一级学科，城乡规划是二级学科，风景园林是城乡规划里面的三级学科。那么，到2011年之后，建筑学、城乡规划学、风景园林学都共同成为一级学科，这对于风景园林学科的发展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第二，在2012年的时候，几个学校和建设部一起又成功的推动教育部把风景园林从目录外的专业变成目录内的专业。所以，目前我们看到风景园林是一级学科，也是目录内的专业，这对整个学科下一步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历史事件。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我们在一级学科和建筑类的风景园林目录内专业框架里面，已经有的本科院校是280所，一级学科的硕士点是69个，一级学科的博士点是21个，风景园林的专业硕士到今年为止是32个，今年已经批准还没公布的是26个，所以可以看到它的发展趋势，而这里还没有加上一个数据，就是我们的环艺专业。我们的教职委里，有3个是美术学院背景的院校，但是那些美术院校办的都是风景园林专业，我听他们讲，现在环艺专业一共有1800个，类似本科专业。可以看到这方面的需求是非常大的。

那么，在这种需求的情况下，风景园林这个专业到底应该怎么发展？中国现在到底需要什么样的风景园林学？我们需要回顾一下学科方面的概念。既然风景园林学是一个学科，什么是学科？学科实际并不是一个古老的概念，它是19世纪才出现的。在19世纪之前只有学问，没有学科。当时不管是中国的孔子、老子、孟子、庄子等等，或者是希腊的亚里士多德、伯拉图，他们都是学问，但没有形成学科。学科的概念是19世纪才出现的。在19世纪之前，学问向19世纪之后的学科的转化，是从个人向共同体的转化，从卓越学者向学术共同体的转化，在这里实际完成了三项任务，一是完成了制度化，二是完成了系统化，三是完成了教育化。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的学科实际上是在清朝末年才产生的。在这之前，实际上中国是有书院、没有大学的，现在的大学是西方的概念，但需要反思的是，我们中国传统书院的价值怎么在现代大学的形态上面继续发挥它的作用。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可以看到现在学科的概念是学术领域、课程纪律、严格训练、规范准则约束及熏陶的多种含义，在这个理念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课程体系。有什么样的课程体系，就有什么样的培养目标，就有什么样的人才质量。这一点时候是很重要的。

我们来看一个学科发展的路径是分成三段的。在19世纪之前，知识是以百科全书的形式体现的。现在我们在座的学生里还有多少人去看百科全书？实际上在19世纪之前，认为知识是绝对的，而现在的知识认为是相对的、动态发展的过程。到了19世纪，学科变成了一个交流的平台。在这种交流平台的基础上，专门化、动态的、内向的、学术共同体的，是非常重要的。但是19世纪的学科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它的学科边界是比较清楚的，我们现在讲建筑学、城乡规划学、风景园林学要不要有一个很清晰的边界呢？这实际是值得我们思考的。现代学科的认知认为应该有一个很清晰的内核，但要有一个模糊的边界，只有在模糊的边界上，才能产生新的知识，才能产生新的实践。所以，可以看到学科发展的趋势是分和双式的，分学科、跨中心的。

风景园林学的发展脉络。风景园林学这个学科很有特点，是因为它是和人类文明的发展是同步、同脉的。

我们首先看采集狩猎时期，也就是旧石器时代的后期和新石器时代，这个时候，风景园林的原始形态是果木蔬圃。学城市规划或者学建筑，都很熟悉建筑的出现，城市的出现，因为我也是学建筑学的本科，我1984年进清华学了五年建筑，学了两年城市规划，在城市规划系干了12年，然后转到风景园林。我在学建筑和规划的时候，我就觉得，建筑和规划实际上和这个城市都是非常古老的。但学到风景园林，才知道风景园林实际是人类最早的利用土地的形式。当我们还没有去落的时候，人类已经在他所居住的洞穴旁边开始进行最初的土地利用，以补足或者供应自留地，补足在采集狩猎期间食物不足的情况。所以，现在土地利用的最原始情况是果木蔬圃，这是风景园林在采集狩猎时期的形态。

在古典造园的阶段，可以看到它是和农耕文明相结合的。这个阶段的主要功能包括狩猎、休闲和观赏，主要的形态有宅园、林园、庄园，这时候人和自然的关系更多是朋友的关系，而我们可以称为古典园林或者传统园林的阶段。但是这个阶段的服务对象是为少数人服务的。

第三阶段，我认为是非常重要的阶段，但在园林史里并没有很强调的，就是19世纪大转变的时期。19世纪不仅是园林的大转变时期，实际是一个社会、经济、文化、科学的大转变时期，从1500年西方的宗教的改革，到文艺复兴，到科学革命，积攒到19世纪，有一个很大的社会实践的运动，风景园林在这里实际完成的一个工作，就是产生了城市的公园和国家的公园。如果对风景园林史比较熟悉，我们有时候会把这个学科现代的萌芽集中在美国19世纪的中叶，但我觉得应该追溯到英国的19世纪。当时这个学科实际是在城市化过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就是城市公园的出现。

在19世纪中叶，英国很多焦炭城市产生了很多城市病，那个时候可能比中国现在的城市病还严重。英国的一个城市格拉斯哥，我在那个城市中心是待不住的，因为那个城市的中心就有一个很大的山头，那个山头全是墓地，而那个墓地埋的全是19世纪中叶英国得黑死病的人，死了之后的场所。所以，当时的风景园林是为了应对英国的城市化和工业化所做出的很大的改变，就是让现代的风景园林从为少数人服务变成为公共服务，从园林走出去，走到城市，走到国家公园、自然的范围。

我们可以看到真正学科意义上的风景园林学，是在1900年，在哈佛大学所建立的。哈佛是1895年建立建筑学，1900年风景园林学建立，1905年建立城市规划，城市规划是从风景园林里分化出来的。因为当时奥姆斯特德去世以后，其他人并没有坚持他的理想，而是放到美术学院的一套体系里面。所以，风景园林系的一些老师特别不满意当时哈佛风景园林系不关注城市、不关注弱势群体、不关注工人住房，所以，他们出来建立了城市规划系。

反过来，看中国倒是很有意思的现象，中国的风景园林学是从城市规划分化出来。所以，历史有各自的时代特征和脉络。这是我们需要注意的一点。

从风景园林术到现在风景园林学的发展有五个超越：第一，从少数人到为公众的超越；第二，从审美价值到生态价值的超越；第三，从美学到科学的超越。第四，从单一尺度到全尺度的超越。这种超越不是取代，而是包含性的。从少数人到公众的超越并不是说风景园林不为少数人服务了，风景园林在为公众的服务，也可能为个别的团体和少数人服务。总的来说，风景园林是要从园林边界、甚至公园的边界，从各种边界走出来，和大地有更密切的结合。

可以看到，21世纪初，风景园林学有五个特征：1、研究现象的复杂性。刚才宋部长讲到了生态、文化，实际这两个是最突出的，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心理学、环境行为学等学科，而且它的形象、形态和载体也是呈现复杂的现象。2、价值观的生态和地域文化双重导向性。3、方法论层面的学科荣观。4、形态载体的多样性。5、研究过程中的观众参与性。

我们刚才回顾了学科的历史，也回顾了风景园林学发展的历史，但是中国现在的风景园林学不是为中国的唐代人、宋代人服务的。前几天我开会，有个专家说要恢复唐代的山水，我有一些不同的意见，我觉得中国的风景园林学是为此时此地，为中国当代的城市风、城市以及自然的实践来服务的。我们不是为唐宋人服务的，也不是为美国人、为欧洲人服务的，所以很重要的，我们要发展这个学科，我们也一定要知道21世纪初当代中国所面临的挑战和机遇到底有哪些。

刚才宋部长讲了非常好的内容，第一，我觉得是环境的压力日趋雅骏。第二，城市化水平持续快速发展，已经超过50%的水平，继续还会向80%迈进。社会各群体不安全感，公众参与意识不断加强。经济减速带来的后续影响不可预期。经济减速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的影响，它是一个全面的影响。风景园林有没有可能从美容美发的理解，变成一个医生和护士的职业，这是非常值得我们思考的。我前两天和哈佛大学的一位教授有过交流，他说在19世纪中，实际上风景园林和医学专业是同时萌芽生长起来的，而且奥姆斯特德把风景园林学提高到一个很重要的水平。但现在医学的发展是什么样的水平，风景园林的发展又是什么样的水平。如果风景园林这个专业不把自己从锦上添花的专业变成一个雪中送炭的专业、从一个美容美发的专业变成一个医生护士的专业，这个专业实际说是有愧于这个时代的。

第五，物质的极度发展和精神活动微米形成鲜明对比，以及地域文化活力确实和日益趋同化日益明显。

中国现在需要保护的风景园林学。任何健康是建立在平衡基础上的健康，而在人居环境的建设里，需要保护和发展的平衡，如果建筑和城乡规划已经在发展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的话，那需要有一个专业在保护这方面做更多的工作，我认为风景园林是有这方面潜质的，是以资源环境和遗产保护为目标的风景园林。

第二，直面城市目标的风景园林。刚才宋部长讲到中国城市化水平，中国的城市化确实是前无古人的，那是不是后无来者，我们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我们将经历中国人口的高峰，然后看到它往下降。所以在中国城市化最快的情况下，风景园林在做什么样的工作，能做什么样的工作，应该做什么的工作，很值得我们思考。

第三，公众教育参与与公众教育的风景园林学。“风”这个字实际有三层的含义，在《诗经》里有“国风”、“魏风”，它是有教育、教化的含义，风景园林学是不是可以变成公众教育的一部分，变成环境教育的一部分，变成通史教育的一部分呢？我觉得是完全有可能的。

第四，支持循环经济和绿色产业风景园林学。我们一直认为风景园林学可能就是花花草草的，实际这个观念是不对的。1933年，美国遇到经济危机非常大萧条的情况下，罗斯福总统的新政里有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启动国家公园的建设。当时他雇佣了失业人口的87%建设了若干的国家公园和国家风景道和绿道，解决了很多就业问题，拉动了产业的发展。

第五，作为人类精神家园的风景园林学。风景园林在历史上，它是很重要的精神乐园。而在高度物质化、高度消费主义的情况下，风景园林是不是可以营建一些绿州，让大学、公园重新变成人们精神上的乐园呢？我们在这个方面也是有着很大的潜力，作为地域文化载体的风景园林学。

所以，风景园林只有通过六个贡献才能确立自己的地位：环境贡献、城市贡献、社会贡献、经济贡献、精神文明贡献、文化贡献。

风景园林学要完成这些贡献，实际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简单的总结，风景园林学的7项任务要做：

第一，建立这个学科的价值观，并且以这个价值观为基础，建立充满活力和合力的风景园林学学术和实践的共同体。

第二，确立风景权的法律地位。实际法律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没有法律，很多的机制方面的东西是实施不下去的。是不是有可能我们进行中华人民共和国风景资源法的研究？风景权的立法可以变成环境法的一部分吗？或者说，它是一个独立的法还是说在环境法里变成独立的一章？或者是独立的一部分内容？这都是我们需要研究的。在立法的基础上，尽快推动职业制度的出台。

第三，实施多方面、多层次的战略。不管是建筑学、城乡规划学、风景园林学，在一个学校的学科布局里是可以起到桥梁的作用，而我们现在桥梁作用到底怎么发挥？这里实际有很多空间可以让我们进行思考的。

第四，制定风景园林的全球战略和国家的战略。我们不能在局部的层次上做“只拉车不看路”的工作。方向不明确的情况下，可能你走的路越多，你走错路的机会也越多，走错路的距离也越长。

第五，推动全国性的景观评估，加强景观评估技术的研究与实践。

第六，积累和宣传优秀的保护规划设计管理及教育的实践范例。

第七，非常重要和基础性的工作，基础基础理论的研究，形成理论的争鸣，完成现代风景园林学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