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园林网4月12日消息:一棵树的命运决不是它自己所能决定的。
一只鸟,一头兽,一双手,一阵风,一场雨,一束火苗,甚至一把锄头或刀,就能决定一棵树的生死。
在闽东屏南县的柏源村,我和一株800岁的红豆杉相遇。二十世纪初年的夏天,从大陆中部到东方的两座大城市之间,人们计划修筑一条干线公路。这是一条连接省会福州至浙西中心城市衢州的大通道。设计的线路要经过闽东北境内的屏南县柏源村,筑路者来到了野外,设计的路段要经过这里。就在公路应该延伸的地方,挺立着一株高大茂盛的红豆杉。它是那么粗壮、结实、苍劲挺拔,如一把撑开的巨伞。仿佛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护卫着脚下的土地。
施工的机械停止了轰鸣,挖掘机停止了前进。柏源村的村民们忧心忡忡,工人们沉默不语,筑路的专家们也沉默不语,人们都久久地注视着那棵树。他们都知道这棵树的价值。可是他们也知道筑路的计划不可以更改。沉默过后是一番精确的勘测、计算与修改,专家们一致决定:让道路为红豆杉改道绕行!“只有这样,我们的后人才不会责备我们。”望着路旁的古树,工程师心里如铺好的大路一样坦然。
几年过去了,宽阔通达的省际干线公路从北方延伸到南方。它一路坦途,但只是在一个叫柏源村的地方拐了一个马蹄形的弯。乘车的人们经过这里,都会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窗外这株有着800多岁高龄的红豆杉,在心里向筑路的人们致以敬意。
这就是一棵树的力量!我不由仰起头颅,向一棵树投去崇敬的目光。
对于树,我从此有了一颗敬畏之心,有一种童话的感觉,敬之若神,爱之如己,岂止树木有幸,当是人生大幸。
还有这样一棵树,和我朋友的性命相连。
2006年5月29日,发生在宁德市霍童溪流域的那场特大洪灾,升华了我对树的情感。
记得洪灾过后的第3天,这位陈姓朋友告诉我:他在这场洪灾中既不幸也万幸。不幸的是,他的许多财产包括房屋跟许多人一样打了水漂;万幸的是,一棵香椿树,救了他的性命,还能活着与我通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朋友生动地描述着绝处逢生的一幕。他说,那天晚上,他已在屋里小憩,想不到一弹指的工夫,竟被突发的洪水冲走了,漂了近100多米后,碰上一根电杆,他就像蝉一样抱上去,才喘了几口气,还来不及定神,电杆便倒了。他说,电杆毕竟是没有生命的,没有根的东西,靠不住呵!他又被洪水冲出老远。这时,他隐隐约约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丛在水中来回摇曳的树梢,也许是一棵挺立的树,他顺着洪流半漂半爬过去——那的确是一棵树,是一棵香椿树,他吃力地靠近它,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向树顶挪去,像一只落水的小鸟要到树上寻找一枝可靠的枝桠,他抓住树的枝桠拼命地喊叫,断断续续地喊了近一个小时,才被人救出。他最后说,要是没有这棵香椿树,他不知道会被洪水冲向何方,会死在哪里;那棵香椿树是他的救命恩人!
洪灾过后的第4天,我陪同记者特地去位于霍童溪上游的洪口乡,去探访那里受灾的人们,看望这位因一棵小小的树而活命的好友,拜会那位在洪水中昂首挺立的“孤胆英雄”——香椿树。
凭借好友电话里告诉的大致方位,我找到了那棵香椿树。它并不大,与碗口一般粗细,经历洪水洗劫,看上去有些悲壮,有些憔悴,但依旧挺直、神圣而又凛然。
我试图接近它,并以我一贯的拥抱大树的情怀去拥抱它,但我被没膝的淤泥阻止了。所以,我只好近距离,尽可能近地注视它,久久地注视它,从内心向它致敬,以信徒般的虔诚。尽管它现在还未长大,但在
我的心目中,在我这位好友的心目中,以及他家人的心目中,它是无比神圣的而崇高的!
我依依不舍地转过身,离开它,想去附近看望其他树。然而除了它,我的目光无处停留,搜索向远山,也少见突兀的绿。
我想,如果有更多的树,不用说百年老树,哪怕与那棵香椿树一般大小,只要能够成片成林,洪水也许就不会那么张狂,就不会那样一路扫荡精光而去。科学家通过试验发现:一棵25年的天然树木每小时可吸收150毫米降水,22年的人工水源林每小时可吸收300毫米降水,而裸露地每小时吸收降水仅5毫米;而一片10万亩面积的森林,相当于一个200万立方米的水库。
一棵树,与它的众多兄弟姐妹默默坚守山地,为人类涵养着子孙万代的水源。
想想一棵树,幸运地由种子而成为一棵树,成就一棵大树,它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一棵树的命运虽然不在自己的手里攥着握着,但它懂得珍惜,活得坚强,知道回报!
普希金曾在西西伯利亚抚摸一棵白桦树,赞叹说:“森林是我们严峻日子里的女友。”遗憾的是,许多人们对于树,只看到它的实用价值,尽管把它砍来建房屋,做家具,或仅仅用于烧火做饭,漠视它们更为重要的友人般的情怀。所以,“女友”一个又一个地私奔了,留下的是一片片的孤独、惆怅、苍凉和失望。
古罗马哲学家奥古斯丁说,他宁愿跪倒在一棵无花果树下忏悔私缠的情欲,而不肯跪拜在教堂的十字架前。他表达的跪拜之意,并不仅仅是因为树的坚贞,也为我们轻狂的人类和神圣的自然。
当在闽东北的鸳鸯溪原始森林里自由行走,我再次向一棵树致敬,以信徒般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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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林业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