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园林网11月11日消息:县委报道组 唐志立 树有多茂盛,村子就有多兴旺。
南方有嘉木,十年蔚成林。4年时间,桐庐人要让402个村,村村有大树。由于得到村民的广泛支持,今年,“村口树”已经种遍了全县80%的乡村。
种树,护绿,守护村口树,这不仅是一场绿化行动,更是对乡村历史和文化的拯救。
栽树
江南镇深澳村的新旧门面相距不足百米。
那株有近千年岁数的老樟树所在的位置,就是旧时的村口。如今身边浇上了柏油马路,老树尽管依然枝繁叶茂,但已退到道路一侧。步行两分钟,来到每一张深澳村明信片上都会有的那个大水塘前,明显带着上世纪60年代风格的大礼堂作背景,3棵新栽的大树挺立在那里。
两株香樟,一株银杏。按照桐庐县林业局林技推广中心站站长俞世群的说法,“树形美、胸径大,都是好树的底子。”
树是去年冬天种下去的,从苗圃里移栽出来的那天,村子里里外外鞭炮喧天。今夏浙江大旱,村里的妇女主任徐瑛每天都来看树。不过用不着她发动,有人自发挑着水桶天天来给树浇水。75岁的村民申屠警钟说,树就是深澳村的一分子,树的生命跟人的生命一样珍贵。
从去年起,桐庐全县启动了“大树进村”行动,计划到2015年,让每个村在村口、广场、溪边等处拥有至少两棵大树,实现“村村有大树”。
“桐庐有186个行政村,包括较大的自然村在内,共402个村庄,我们的目标是用4年时间,完成全覆盖。”出乎县林业局局长周华新的意料,进度比他想象的快很多,去年计划101个村,实际完成了143个,今年,“村口树”已经种遍了全县超过80%的乡村。
一棵大树,象征一个村庄。村民们都知道,从前男人在树下聊天,女人在树边的溪沟里洗菜洗衣,几乎是标准的乡村生活场景。徐瑛记得,那棵深澳老樟树,还是村里很多孩子的“干爹干娘”。按照当地的风俗,小孩子如果生下来体质差,就会被爹妈领着到老樟树下祭拜磕头,再起个带“樟”或带“根”的小名,求长久健康。
“这多少是一种民间期待,但从自然的角度来讲,人天然与树木亲近,中国老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更多指的是心理上的归属与寄托。”俞世群告诉记者,前些年,他们把全县的古树名木摸了一遍底,总共2002棵,但大部分生长在山野里,有着特殊人文意义的“村口树”并不是很多。
于是,吃了24年林业饭的俞世群,发现自己干了一项如此舒心的工作。只要去讲“大树进村”,几乎村村拥护,即便是集体经济相对薄弱的村,也马上动脑筋想办法。桐庐县财政专门划拨了2000万元,每个村平均可以拿到5万元“种树补贴”。
留香
王鑫锋觉得,记忆里那股沁人的香回来了。
村口这两棵经年的老桂花树,伴随着他的少年时代,也是整个钟山乡大市村的标志。在这个桐庐西部的小山村,每个秋天到来前,王鑫锋都会和小伙伴们盼望这熟悉的味道。
谁家不识村口树?大市村的这两棵树,之前却不在村口,而是长在一户陈姓村民家门前。这本是陈家多年的老树,桂花是野生的品种,种下去的年代也没有人记得清了,却因为香气扑鼻远近闻名。
两年前,一辆卡车的到来打破了大市村的平静。
跳下车来的是一个苗木老板,带着一沓现金。他看中了这两棵桂花树,用每株1.6万元的价钱,从老陈手里买下了它们。车子进村的时候,两棵树已经离开了土,根部裸露在空气里,等待装运。
所有人都惊呆了。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村民敲响了全村的房门,紧急报告了村委会。村民们集体在村口拦车,坚决不让两棵树出村。双方对立、僵持了很久,惊动了附近的四里八乡。
闻讯赶来的林业专家也很感慨,这样的情形在当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一回在芦茨村,他们上山做常规的“森林抚育”,清剪一些发育不好的小植株,结果村民误以为他们上山砍树毁林,不由分说地把剪刀、锄头等工具一并背走。
最终,还是全村人的意愿折服了老陈。
村书记拍板,3.2万元,村里出,从此以后,树就永远留在大市村,“它是村里的精神象征。”
此后,两棵老桂树移到了村口,把它放在目之所及的地方,百姓们才安心。钟山乡副乡长戴亚锋告诉记者,新栽下去这两年,老树有些孱弱,正在经历恢复期。花香有些淡了,但好在活下去没问题。
参天大树,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大概每个农村人,都会有这样的家乡情结吧。”31岁的王鑫锋当过兵、做过生意,也在县城里买了房。可每次当他开着车驶近大市村,总会感到亲近和平静。
因此,去年村里倡议在村口再多种几棵大树,王鑫锋毫不犹豫地出钱认捐了一棵银杏。如今,5棵银杏和5棵香樟一起,陪伴着那两棵老桂树,被大市溪的清泉滋润着,守护着他的家园。
嘉木
你把树这个字拆开来看,是什么?
一个“木”,一个“对”。它的意思就是,种树是对的。
桐庐百姓用最朴素的语言,解释一个汉字,却让专家们觉得不无道理。他们想说的“生态文明”、“绿色环保”、“永续发展”这样的大道理,都化作了最简单的群众语言。
那些在外打拼的桐庐快递老板,一听到老家种树、护树要资金,没有一个不争着掏钱。子胥村、歌舞村、仕厦村……他们的家乡,都是极尽偏远的地方,几年回不了一次老家也是常事,但他们说,“那棵树,必须在”。
十年树木。专家说,桐庐这两年种下去的“村口树”,要树冠成形,至少还要五年,有的甚至要十年。自从经历了老桂树那场风波后,钟山乡也立下规矩,凡农村大树要移栽、买卖,都要经过专业部门审查、批准,才能动土。
现在,大市村要搬走一棵大树,都要经过王鑫锋的同意。这个青年,回到老家,成了新一任的村书记。
《严州府志》记载:“上古桐君,不知何许人,亦莫详其姓字。尝采药求道,止于桐庐县东隈桐树下。其桐,枝柯偃盖,荫蔽数亩,远望如庐舍。或有问其姓者,则指桐以示之。因名其人为桐君。”
这段描述,顺带提到桐庐这个地名的由来,原指梧桐树茂密弯曲的枝桠,远望如房舍。因此,在当地人的心目中,桐庐与树,自古就有天然的渊源。
南方有嘉木,十年蔚成林。在这山野间,一见如故。
桐庐有一个小村,名叫荻浦。村口有一棵树,当地人称“兄弟树”。传说这树本来有现在的一倍粗,雷公有一天生气,把这棵树劈成了两半,一半在这里,另一半飞走了。于是,在深澳村,有一棵和它一模一样的树,就是它的另一半。
两个村落,两棵古树,情同手足,犹如兄弟,所以有了“兄弟树”之称。不过,深澳村的这棵树,多年前已枯死。这让89岁的村民申屠能熊,一直相当遗憾——在他看来,树,也是村史里的一个有丰富意义的因子,它们维系着村庄的灵魂。
深澳村口的一家油漆店,门牌号码写的是“香樟树上20米”。这个于城市人看来完全不合规范的坐标,对村民来说,却画出了最清晰的方向。每天,申屠能熊从村口的大树前出发,沿着村里的小道,走了一圈回到起点,再用颤巍巍的手,把村落的地形图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
他希望,这纸上的字迹,能和村口的大树一样,永远被人铭记。
(来源:浙江日报)